塔是只杂食松鼠

没有道德,不是你的人生导师。

帝陵(下)

Warning:

1.不要认真,没有参照,跟现实事件有出入。

2.没有感情线,都不好意思打tag了。

3.原计划三篇结束,写多了,下篇分一、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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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
这一声低沉的呼唤,在地宫里曲折反复。

饶是林峰这样的大小伙子,也被惊得一下子动弹不得。他下意识要掏枪,却想起来这里不是狼山,他们在出连部之前就已经把随身配枪上交了。

在惊惧之中,他嘴里叼着的手电滚落到了地上,砸出清脆的响声。手电光照到地宫的洞顶,于是他看到更加骇人的场景。洞顶倒挂着数具干尸,底下是巨大的铜鼎,而离他最近的铜鼎里面盛着的粘稠膏体,正是他刚才闻到的异味的来源。林峰突然意识到,那些干尸或许在生前是被他人像杀鸡一样倒挂起来放血用的,而大鼎之中呈的,就是人血。

一股剧烈的反胃感扼住了他的喉咙。地宫中的场景已经远超出了林峰最极限的想象。这里呈现出的一切虽然远不如碎肢乱飞的前线那样惨烈,却极度残忍诡谲,人就像牲口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。

在最初的惊惧之后,林峰感觉到更多的是无名火起。这种封建的巫术拿人命做代价,就是为求所谓的“长生不老”,都扯他妈的淡,哪里有长生不老,这里除了一个怪物什么都没有。人都怕死,人都想活,人活着是为了明天,给后面的人铺平走的路。爷们儿就算是有一天趟雷死了,死也从来不窝囊,比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好得多。

这么一想,心里那一丁点儿怕也彻底没了。林峰捡起电筒,照着墙壁仔细地寻找勘探队员可能到过的地方。他绕着地宫走了一圈,发现这些鼎好像是呈圆形分布的,隔着一定的距离就有一个,而每个鼎背后都有一扇石门,却都没有人到过的迹象。而青铜椁上的那个东西,自发出那一声模糊不清的声音之后,也再没了动静。林峰转过身——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
“像。”林峰条件反射地抽出匕首的时候,那个东西又说话了,甚至还像在笑一样,连着铁链哗啦啦地抖动。他强忍着不适,慢慢走近地宫最中心的位置,那些铁链都汇聚到了青铜椁的上方,如果有能够启动机关的地方,必然是在这个活死人守着的位置。对方看着他靠近,像人一样偏头注视着他,露出被乱发挡住的苍白脸颊:“...你与武安君,当真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听他完整地说出话来,林峰一时竟忘了面前这个活死人是被封在两千多年前的大凶之阵中,用青铜椁下葬的极强横的凶煞之物,话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失言。老人讲过,遇到山中这样的妖鬼,切忌搭话。林峰本来对这些迷信的东西全是不信的,可这地宫里种种又真实的太过于诡异,由不得他不信。

“寡人讲,你与寡人的武安君,长相甚为相似。”对方甚至用一种对孩子说话的口吻,耐心地重复了一遍。他细长的手指碰到林峰的额头,冰一样的触感扩散开来。他僵硬地站在原地,活死人的手碰到他的眼尾,又滑到嘴角;尽管他本能地想要攻击对方,然而毫无疑问,这个被困在这里两千多年的活物,对他是没有攻击性的。如果他想,林峰或许早已经死了。

也正是在他的动作之间,林峰看到那些连接在鼎上的锁链汇聚于洞顶后,分叉下来的其中一束末端是像肉贩子挂猪肉一样的钩子,穿过了他的手掌。再仔细看,他脖颈上拴着二指粗的青铜扣,同样的钩子挂在了两侧的琵琶骨和肋骨上,被破旧的长袍挡住看不清,但按锁链的数量看,大腿和脚掌应该也是被刺穿了的。所以被锁住的人无法走动,只能坐在青铜椁上。

无论对死人还是活人来说,这无疑都是酷刑。

“你是谁?”林峰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近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,他深深地吸着气,又问了一遍:“你是谁?”

“寡人乃嬴姓赵氏王族一脉,名稷。”他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俯视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,好像自己是坐在王座之上,接受万人朝拜:“寡人是秦国之王,秦人之君。”

林峰记性很好,他们在训练之余的文化课上讲过基本的历史知识,但历史知识主要是偏战争史的内容。军队里谈到古代的名将都是两眼放光的,有人自比作卫青,有人酒后就要唱满江红,但争论起名将间的能力的时候,没有人能不提上一句以武安国的秦将白起。

“你是白起的王?”他想到了那块血玉,以及考古队长的推测。

“正是。”对方好像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反应,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。这让林峰愈发迷惑了,他的反应完全就是一个人,不像是什么邪祟鬼物,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办法?

“你要真是秦昭襄王,怎么可能活到现在?”他摇头,准备绕到对方身后看看有没有开启其他石门的办法。然而奇怪的是,青铜椁里还有一层棺椁,上面绘制的花纹彩绘,经千年仍艳丽如新,好像那才应该是原本一代雄主的棺椁应有的样子。

“世上多的是长生的妖术。”他被链子锁着,转不过来,只毫无波澜地回答。林峰觉得奇怪,那块血玉就装在他的衣兜里,这一来一回的交谈间,自己就像是他的故人一样。他一边想,一边绕完了一圈,到底也没发现什么,便转过来又停在他面前:“不可能。始皇帝派人求仙药都没有结果,怎么会这么简单。”

嬴稷——就姑且当他是嬴稷,眼神变了变,林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感,从对方的姿态中释放出来。他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张了张嘴,偏头瞪着空气中的某一点,甚至把挡住脸的长发扒拉到了脑袋后面去,露出一张苍白但并不难看的脸。

“寡人有今天,都是拜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所赐。”他晃动着缚住他的锁链,自顾自地讲了起来:“寡人在位时,大举征伐,弱六国。老楚王被软禁咸阳,武安君水淹鄢、郢二都,此后,楚再无振兴之可能。因而楚人心中最惧最恨之人,并非我那曾孙,而是寡人。”

“楚人灭秦,项氏后裔掘开芷陵。然而他们不知,长平之时,赵王曾密遣使臣奉上和璞,以求停战;寡人虽不允,却将和璞一分为二,其中一半随寡人六年有余,死后随葬。和璞生死人,肉白骨之能,令其人恐甚。”他勾起嘴角,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峰:“于是楚军连夜将寡人之梓宫运至秦岭大阵,巫觋再补八阵,以人牲祭之,欲缚寡人于其中。”

林峰看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去的办法,索性就地一坐,听听能不能从他的话里找到寻人的线索:“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?”

“你竟看不出?”对方又露出了混杂着轻蔑和疑惑的眼神,好像他本来就该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。林峰被看的很不舒服,硬邦邦地呛了回去:“我又不是你那神鬼一样的武安君,我怎么看得出来。”

“秦岭龙脉,却偏要选这样一个白虎地设阵,自然是为了压制六国百万亡魂。”嬴稷被他这样不客气地一呛,不怒反笑:“白虎亦掌征伐,可镇压邪灵。此地虽凶险,然则与蓝田玉脉相连,假以时日,可以化解亡灵之怨气。只是楚巫变阵,意在锁魂,倒是确确实实把此处变为极凶煞之地了。”

“楚人聪明。”他张开手,长长的衣袖拖在地上:“寡人确被囚其中,受万鬼啃食;然和璞乃天地之造化,以玉脉饲之,寡人不但能活,且再不能死了。”

“死不了是件好事。”林峰坐在一边,算着包里的干粮够吃几日。他想到了狼山前线的战士们,每天都有认识的人再也回不来,一颗子弹,一个雷,人命就像灰一样轻飘飘地飞了。他觉得,人要是能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。

“你这样想?”秦王盯着他,林峰不是很自在地摸摸鼻子,点了点头。对方想下来,连动着锁链哗啦哗啦响:“活死人一样,被缚于此逾千年。世事变迁,沧海桑田,皆与寡人无关。此乃好事?”

“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了,一片雷区就要收百十来号人的命。”林峰提高了声音,这件事情上他觉得一股子劲往上冒,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:“能活着,比这难扛的事儿都能扛下来。是爷儿们就有点爷们儿样,后悔了早怎么不做点儿好!”

“寡人何曾后悔过?”对方的声音冷森森的,让林峰方才想起面前的是个非生非死的邪物,那双在他梦里出现过的眼睛眯起来注视着他。

“寡人无错,秦国无错。”秦王的声音回响在地宫之中,他的手指细长,指点着空气各处:“看啊,就是此处有六国百万亡魂,夜夜生饮我血,生啖我肉,寡人亦要讲,六国一统乃王道天策。秦国已亡,然秦魂不死。于后世千秋万代,得见我大秦之明月高悬,寡人不悔!”

林峰看着他。很久之后,久到飞鹰永远地留在狼山之后,他才明白那一瞬间的震撼是什么。那是一个人彻底地化身为其所追随的理想,而全然不顾生死的样子。令狐耀南趟雷的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嬴稷,一个死无全尸,一个被折磨千年,但为什么,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的绝境里他们眼中灼热的光芒从未消失。林峰曾经一直以为生命比一切都重,然而在他入了雷公的雷阵时候,他看着高等,突然就明白了那种感觉。

他们活着的意义不止于活着,只是人的躯壳束缚住了他们,只有挣脱了这副肉身的疼痛与恐惧,才能让灵魂璀璨。

“春申君,听的够久了,不出来一会吗?”嬴稷幽幽地看着一处,林峰惊觉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到来。脚步声逐渐清晰,待看清来人的脸后,他不知该做何种表情。

 

那人正是他和令狐耀南来时,接待他们的军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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